669 你是誰
莫不是駱先生與殿下,也是舊識嗎? 畢竟二妹方才說了,要帶駱先生見一位故人。 眼見著前廳就在眼前,張秋池一時未能再多問。 幾人在廳中等了約半刻鐘的功夫,就見縮著脖子,雙手揣在袖筒內(nèi)的夏神醫(yī),在老于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到底是江南人士,頭一遭在京城過冬,自進(jìn)了臘月起,幾乎就連吃喝都不曾離開過被窩了。 老于將人送到,朝著張眉壽的方向行了一禮,便未有再跟進(jìn)來,而是轉(zhuǎn)身離去了。 雖說地一早掃完了,可這會兒還要忙著做午飯。 夏神醫(yī)抬腳步入廳內(nèi),一眼就瞧見了坐在那里的駱撫。 卻是眼神疑惑地注視了對方片刻。 此時,站在一旁的張眉壽,開口向張秋池說道:“大哥,這位是夏伯父?!?/br> 張秋池聽了,便朝著夏神醫(yī)的方向揖了一禮,語氣謙恭有禮:“晚輩張秋池,見過夏伯父?!?/br> 夏神醫(yī)卻沒分得出心思來看他,只“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而后快步走到駱撫跟前。 頭一句便是:“……你這頭發(fā),怎么長出來了?!可是叫我險些沒能認(rèn)出來!” 說著,就抬起了手要去撥弄駱撫頭頂上的發(fā)髻。 他倒要看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駱撫快一步將他的手打掉,沒好氣地道:“你一個瘋子都還能好端端地活著,這世間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就非得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以前他是沒有頭發(fā)的嗎! 只記住眼前他翩翩倜儻的模樣不好嗎? 夏神醫(yī)聞言臉色不善地在椅中坐下:“你來京城作何?若是想幫著做說客,還是休要多費(fèi)口舌了——” “說客?”駱撫面露不屑之色,嗤笑了一聲。 臉上是大寫的“你不配”。 一旁的張秋池聽得不知如何形容這場面,不禁下意識地看向自家二妹。 這就是二妹口中,駱先生的那位故人嗎? 從二人短短幾句對話間大概可以猜到,二妹請駱先生入京,似乎就是因為這位夏伯父—— 可……駱先生當(dāng)真不是特地進(jìn)京和人吵架來了么? 前腳剛將宋老太爺氣得請了郎中,后腳又和這位故人吵上了…… 張秋池忽然有些替自家二妹感到頭疼。 眼見二位長輩都已落座,張眉壽此時才跟著坐了下來。 她固然有些懷疑駱先生有收了錢不辦事的嫌疑,可眼前這局面……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料想到。 畢竟之前就已經(jīng)顯露出這方面的跡象了。 “這宅子的主人是誰?”駱撫隨口問道。 “我家公子姓朱?!币慌缘钠腿诵χ鸬?,渾然不在意對方和夏神醫(yī)方才的言辭交鋒。 在這個宅子里待久了,這等小場面已經(jīng)不足以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姓朱?”駱撫掀起眼皮看向張眉壽,旋即皺眉問道:“這家主人怎也不出來見客?” 上門即是客。 更何況他多少還是個書畫大家——平日里多少人排著隊想要一睹他的英姿都根本沒有機(jī)會呢。 年輕仆人剛要作答,卻聽得夏神醫(yī)在前頭冷笑一聲,道:“你還真當(dāng)自個兒是什么貴客了不成?被請著進(jìn)來,吃了人家的茶,還要主人親自趕來見你——怎么,要不要讓人家再幫著你掏耳朵洗手,念詩哄你睡覺?是不是如此才能算得上招待有方?” 駱撫不甘示弱:“好過你在這兒蹭吃蹭喝,刻意為難,裝無賴不給人辦事來的要強(qiáng)!” “你——” 夏神醫(yī)剛要再還嘴,余光瞥見在一旁落座的少年,聲音卻忽地頓住。 他猛地轉(zhuǎn)頭朝著張秋池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張秋池不明所以地怔住。 夏神醫(yī)手中一抖,握著的茶盞子眼見就要脫手。 張秋池因與其對視著,此時便早一步察覺,見那茶盞子有要跌落的跡象,連忙起身兩步上前,欲替其接住。 少年人將雙手落低了些,堪堪接住那只琺瑯茶盞。 這套茶盞顯然并非凡品,若缺了一只,即便殿下不怪罪,卻未免不美—— 只是茶盞固然是接下了,那尚有些燙的茶水卻灑濺的到處都是。 張秋池正要問一句“夏伯父可有被燙著”之際,對方卻驀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啪!” 少年人極不容易護(hù)住的茶盞,在這猝不及防的動作之下,仍是跌在地上碎裂開了。 張秋池顧不得去惋惜心疼,就被夏神醫(yī)驚異困惑的眼神懾住。 “你是誰……”夏神醫(yī)神情異樣地問道。 “……” 張秋池察覺到了異常。 方才他分明已經(jīng)自報了姓名,二妹也已道明與他的關(guān)系—— 張眉壽微微皺眉,起身上前。 看來夏伯父這是又犯病了。 “你可認(rèn)得一位叫夏知的女子?她的手臂上,有一塊兒月牙形的胎記!你是她什么人?”夏神醫(yī)神情激動地問道。 “伯父,晚輩不識此人……”張秋池?fù)u頭答道。 “姓夏的,你又發(fā)的什么瘋——” 駱撫見狀也上了前來,一把將駱撫的手拽開了來。 張眉壽拉著自家兄長站遠(yuǎn)了些。 “奇怪,奇怪……” 面對駱撫的罵聲,夏神醫(yī)卻看著張秋池不住地喃喃起來。 “明明不像……” 明明不像的啊。 隨著這些低語聲,他的神情也越發(fā)茫然渾噩。 “張丫頭,你們都先回去——”駱撫一副擔(dān)責(zé)的語氣,按著夏神醫(yī)的肩膀,皺著眉正色道:“放心,我先看著他就是?!?/br> 這老東西有時發(fā)起瘋來什么丟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甚至惱極了連自己都打。 萬一嚇到孩子們就不好了。 張眉壽卻看向駱撫,眼神中含著印證之意。 夏神醫(yī)犯病是常見之事,這別院里住著一位大夫,她倒不擔(dān)心什么。 但她不想耽擱正事。 駱撫會意地點頭,低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br> 真是的,他又不是那種不上道兒的人。 張眉壽略略放心下來,轉(zhuǎn)頭向年輕仆人吩咐道:“有勞替駱先生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年輕仆人連忙應(yīng)下:“是,小人必然盡心招待?!?/br> 張姑娘帶來的客人,便等同是公子親自帶來的——這點兒眼色他還是有的。 張眉壽朝著駱撫和夏神醫(yī)矮身行了一禮,便與自家兄長一同離開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