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5點30分。

    離比賽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休息室里，即將參加比賽的兩隊已經接到工作人員的通知，球員可以進場了。

    兩隊在各自教練的帶領下，整隊離開了休息室。

    一路上穿過走廊、甬道，直至進場通道口，兩隊在通道口相遇。

    等待著工作人員的指引進場前，雙方的球員不由的就互相對視觀察著。

    好奇、慎重或許也有著忌憚和莫名其妙的感觸。

    熟人呢，又見面了！

    林幕微笑著給廬州五中隊的一些人點頭打了個招呼。

    主攻黃燦，接應孫默，副攻胡林山。

    林幕的記憶力極好，只是打了幾局比賽，晚上吃飯時介紹了一次，連話都沒說幾句，可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他依然還能記得這三個熟人的名字和位置。

    確實是熟人。

    林幕在打招呼，韓晨、周庭和李峰，也在。

    這一幕，對面的熟人自然看到了，他們勉強的笑了笑，點頭回了個禮。

    這幾個人，他們當過對手，打過比賽，還一起吃過一頓飯，他們比起其他隊友確實對蓬蠡隊的這幾個球員要更熟悉一些。教練之前和他們詢問過一些，他們也說了不少，但其實他們心里對于這些熟悉，是既清晰也陌生。

    在看的蓬蠡隊最近幾場比賽的錄像，他看到熟悉的地方，也把他們記憶里非常深刻的印象給徹底勾了起來。

    當時，他們所代表的是省青隊，而蓬蠡隊贏了。

    但他們當時就只是覺得那幾個人挺不錯，真比起來和他們的水平也就差不多的樣子。

    甚至他們自認為還要好些。沒看最后只有三個和他們一起在集訓營競爭了一回嘛？雖然他們因為年齡和位置原因，最終也敗了下來，但他們自感多少也進步了些。

    而沒進集訓營的幾個顯然是要差些的，他們也慢慢的把這幾個沒進集訓營的人忘了。

    從他們打排球開始到現在的這些年里，消失在他們記憶里的過客，真的不少。

    他們被廬州五中招進學校，他們獲得了不錯的待遇，他們在心中也多少給自己規劃了一個未來。

    打這次比賽，是他們通往未來的一站歷程，他們在比賽中也打出了他們在廬州五中的價值。可以說一切都挺好。

    而就在這時候，那幾個他們認為不會再有什么交集的人重新進入了他們的眼簾，而且，7、8天的時間，一步步的刷新著他們的認識。

    都是一樣最終未能在省青立足的人，我們走的還要更遠些，但現在呢？如果是天才，如果不是天才？

    他們不禁在心里問了問。

    就在兩隊準備進場時，一群不速之客到來。

    三個人，三個半老中年，只是林幕看著隱隱靠前的那個人，臉上不由的就有了些古怪之色。

    他認識啊，這老頭看來真的是專業人士。

    就在他古怪的時候，三人走到了兩隊面前。

    林幕認識的這一位很主動，上來就和廬州五中的許教練打起了招呼，“老許，沒想到你還在呢？！”

    “嗬，我比你還小點呢，你都沒徹底退下來呢，我就不能再發揮發揮余熱？”

    許教練嘴角微微一撇，“怎么？省隊的大教練看不起我們基層教練了？”

    “你個老許，我來給你們捧場，你上來就懟我？今天晚上咱們吃飯時我一定要好好罰罰你！”

    兩人顯然挺熟的，相互間懟話，開了幾句玩笑。

    寒暄幾句后，這位老人走向了蓬蠡隊這邊。

    盧林沒等人家上前，很主動的迎了上去，恭敬道：“魯教練，您來了！”

    “是啊，我來了，你們比賽還沒開始，我來的還不算晚，呵呵！”

    魯教練笑了笑，只是一句話后，表情笑意就頓時收了起來，：“可是啊，小盧，92年退役，現在98年了，我才第一回看到你……”

    盧林有些不好意思，“魯教練……”

    魯教練揮了揮手，：“多的話就不用說了，你早退了，也遲到了，但終究還不算太晚，我們這些老頭還沒走，還能趕的及！

    前些天我早上晨練偶爾碰到了一個小朋友，我就想起了這次比賽，回來我了解了下。看到有老許在，還有你在，還有幾個我有印象的人在，我心里很欣慰。

    咱們徽省出人才不容易，不能把伍師父和顧老師他們的一番心血白費了。

    徽省的排球哪怕是再弱再沒有前途，但不能徹底消失在歷史塵埃里。也需要我們這些老頭和你們這些年輕人一代代的傳承下去，將來，我也希望你們能越來越好，帶著我們徽省排球一步步的走上去……”

    “老魯，可別說我，我也半截進土了！”

    另一邊的許教練笑著插了句話，：“還是要看盧教練他們，還要看這些孩子們！”

    “呵呵，是啊，咱們都老了，你半截進土，我這兒，土都埋到脖子了。”

    魯教練不由的有些感懷。

    不過，情緒也只是稍放即收，“好了，你們的比賽要開始了，不耽誤你們工夫，我就是提前來看看你們。今天組委會都沒邀請我，我當了回不速之客……”

    “魯指導，您可別這么說，您是省隊總教練，是咱們徽省排球的泰斗，咱們不是沒邀請，而是沒敢邀請。這不是怕耽誤您寶貴時間嘛！

    您親自來，可是讓我們這次比賽蓬蓽生輝呢……”

    魯教練的玩笑話剛一出口，他身邊的另一位趕忙湊上來說道。

    事實情況也確實是，平時這樣性質的比賽，青少年層次中的業余，怎么也不可能好意思去請省隊的總教練過來。

    而且，這位總教練的分量可不單單只是一個專業的排球教練那么簡單。就算是在體育局直轄下的球管中心中，說話的分量都是極高的。

    “不說這些虛頭巴腦的，也是我向下看的太少了！”

    “不耽誤你們時間了，今天我來就是看你們比賽的。小盧、老許，一會我就在看臺上看你們倆帶隊比賽。我要看看你老許和小盧有沒有把功夫丟下了！”

    “還有你們這些孩子們，好好打，咱們徽省的未來就看你們的了……”

    魯教練鼓動著說了幾句，雖然稍微理智一些的人都知道，魯教練所說的未來看誰大多是場面話。

    但對于年輕的少年們來說，無疑也是一種激烈。

    何況，人家的身份擺在那，平常像這樣的比賽能讓梯隊教練來看一下的機會都難得，何況是省隊的第一號人物。

    這就跟國家隊主教練去看一場乙級聯賽一般，給這些球員們所帶來的刺激可想而知。

    站在隊列中央，林幕明顯能感覺到少年們的情緒在不斷的拔高。

    他倒是沒什么太多的激動，業余球隊中的青年層次，跟徽省的未來，差的太遠了。

    “小朋友，又見面了，那天你都沒給我介紹下自己就跑了，我可是沒忘。”

    就在林幕心里想著的時候，感受到魯教練的視線看了過來，同時，魯教練還看著他開了句玩笑。

    “魯指導您好，我叫林幕……”

    “哈哈，林幕，名字不錯，引以為遮蔽，申之為屏障，我記住了！我要看看你這個幕到底怎么樣。”

    魯教練的一句玩笑頓時讓林幕感受周身被幾十道道目光的掃視，包含著各種情緒，不一而足的眼神只恨不得他將他刺穿。

    一時間讓林幕不知道回話還是不回，似乎怎么回都有些不合適，頓時間就有些冷了場。

    還好，一句通知聲解救了他。

    “準備進場！”

    時間將到，工作人員趕到，看這邊堵在通道口聊天的架勢，硬著頭皮提示了下。

    “好了，看你們的表現！”

    魯教練揮揮手，和另外兩人從另一邊的通道離開了。

    這老頭，省隊的總教練嗎？名字他多少聽說過，人也見過一回，人與名現在才算是正式湊在一起了。

    給他的印象，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嚴肅。

    “走了！”

    盧林拍了拍林幕，笑著催促了一聲。

    隊伍重新排列整齊，從通道口向著球館內行去。

    十幾米的通道，兩隊并排走著，離球場越來越近時球館里的動靜也漸漸清晰可聞。

    通道狹長，此時通道里的燈也沒打開，顯得有些昏暗。

    出口處的那道亮光，球館里的聲音在指引著他們，兩隊少年帶著小小的議論聲，懷著逐漸起升的情緒向著前方邁進。

    “今天好好打，放開了打，你是核心，你需要盡情展現你核心的一面！”

    盧林的聲音很輕，林幕字字聽在耳中。

    核心嗎？展現嗎？因為他嗎？

    盧林的話他記在了心里，一些可以想到的東西他都想到了，他的心里也不由的有些了思索。

    球員進場，賽前熱身。

    隨著時間過去，兩隊球員真正的感受了一回，什么是正式比賽。

    球員介紹，大喇叭里傳出的聲音也再不是那個青澀的學生腔，當初兩隊都有過和廬州體校隊碰面比賽的時候，那個聒噪的解說多少讓他們有些不舒坦的。

    不過現在這個不錯，一個渾厚的中年音，介紹起兩隊隊員時很客觀、中立，且對隊員的資料也收集的比較齊。

    廬州五中的學生來歷，省青隊的經歷等等都有介紹，甚至連林幕之前打副攻的履歷都被翻了出來，明顯是下了翻工夫。

    現場觀眾也在組委會安排的人的調動中，有組織的配合著，時而鼓個掌，給兩聲歡呼，排球館里，真正有了些正式大型比賽的模樣。

    時間在按部就班的推進，兩方的球員在新奇、激動和興奮中終于等到了比賽開始的時刻。

    或許很多年后，當其中的一些人回想起今日時，他們永遠會記得，曾經某一天，某一時刻，他們也是站在舞臺中央的人。

    他們也當過一回主角！

    下午4點，隨著該到位的人都到位，兩方球員在場上位置上站好，第一裁判吹響了哨聲，比賽正式開始！

    今天蓬蠡隊的首發依然如同之前一樣：主攻是周庭、唐斌；副攻是李峰和劉明明；二傳手韓晨；接應林幕；自由人盧偉和華晨。

    他們也是唯一一支有8人常規主力陣容的隊伍，且是兩個自由人。

    廬州隊的首發也是隊內的全主力陣容，三名曾經上一屆的省青隊隊員黃燦、孫默和胡林山貫穿了主力陣容。

    主攻5號黃燦和另一位主攻7號，副攻9號胡林山和11號。接應6號孫默、二傳手1號、以及自由人12號。

    盧林在今天定下的站位隊形是：前排主攻唐斌、副攻李峰、接應林幕，后排是二傳韓晨、自由人盧偉、主攻周庭。

    廬州五中本局沒有按照他們前幾場比賽的常規隊形站，他們在二號位同樣換成了接應孫默，對位的5號位是1號二傳，黃燦和胡林山首發站位都安排在了后輪，分別是1號位和6號位，首發自由人并沒有登場。

    第一球，廬州五中隊先發球，主攻黃燦在發球區，上來就是一個力道十足的大力跳發。

    “嗶！”

    開局強勢發球，直接得分。

    0：1

    盧偉撲倒在地板上，昂著頭看著裁判手指向場內，十分懊惱。

    只差一點，反應和動作怎么就差了一點呢，我應該接起來的！

    看著球在手尖毫厘之處砸落地板后高高飛起，他忍不住就狠狠的拍了下地板。

    “好！”

    “黃哥，好樣的，厲害了。再來一個！”

    “……”

    另一邊，黃燦被一眾隊友包圍在中間，隊友們興奮的拍著他，吼的十分激動。

    十幾秒的慶祝，幾秒準備，再幾秒發球。

    不到一分鐘后，黃燦的第二次發球，結果如出一轍，撲倒在前的盧偉支著上半身，努力的昂著頭，臉上滿是不甘。

    “吼！”

    黃燦滿臉帶著紅光，興奮的拍著自己的胸口，之前所有的糾結的心氣全部釋放了。

    上來發球直接得分，連拿兩分，對方的接發球球員摸都沒摸到，果然有些如同教練判斷的那樣，讓他心里著實的興奮。

    發球是不被制約，獨立完成的一項重要的得分手段。蓬蠡的接發球站位很開，他們的接發球技術不錯，一攻戰術的配合很容易打成，也得益于此。

    但他們的自由人似乎開場進入狀態的節奏要相對慢些，上來你們就要利用強勢的發球打他的身周，狠狠的打，搶分、搶時間，把我們的氣勢打出來。

    許教練的話言猶在耳，黃燦回想一下，心里一遍遍的確定。

    再來，再來，我第一個，下一輪發球有，再下一輪發球還有隊友上，說起基本功的發球技術，我們整體上可不輸給你們。

    場邊，教練席上，廬州五中的許教練看著黃燦上來發球就直接得分，而且是強勢的連得兩分，隊員們的狀態和氣勢隨著場外氣氛和兩個讓人沒摸著的漂亮發球明顯就有些起來了，他心里很欣慰。

    對嘛，打比賽就是一點點的挖細節，就是要用自己可以有的優點，去一點點的抓別人的弱點。

    我們的優點是什么？我們是體能測評的第三，我們還是基本功測評的第三。

    雖然在拔尖球員上，前三的三個小子都不如你們的前六，但我們的球員前10平均起來完全不輸你們，我們的球員沒有特別突出的，但我們夠平均，這就是我們的優點。

    玩套路和戰術，幾支隊伍已經給了我們前車之鑒，估計我們廬州五中也玩不過你們。

    但我們可以用更平均的整體，均衡的總體實力先針對搶開局，你們也不是沒有弱點可鉆。

    搶多少是多少，后面再慢慢和你們磨，打不死也不一定就拖不死。

    除非你們能上來就拍死我們，否則，就慢慢的玩吧。

    我還就真不信只要能吊著你們，完全不給你們空閑，你們能和我們拖的起體力。

    安之若素的重新坐回座椅，許教練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上胡茬子，心里一遍遍的整理著針對這場比賽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