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覲見
北洲。 牯堡要塞。 大寒天,風雪飄搖,從遠方來看,一座鋼鐵澆筑的壁壘,連綿數千米,拔地而起,如巨人一般守衛著巍峨的北洲邊界,巨大要塞的上空撐起了一道遮天屏障,六邊棱形如蜂巢般的透明浮空板密密麻麻拼湊成這頂巨人頭頂的帽子。 用“帽子”來形容或許并不貼切……這更像是一柄“大傘”。 在大傘之下,懸停著數百艘飛艇,由于某種奇妙的“能量效應”,它們靜靜懸在距離牯堡要塞上空九千米的位置,渦輪仿佛陷入了休眠,沒有運轉,但流線型如劍一般的飛艇竟然可以奇跡般的保持著停滯,尾部沒有排放一絲一毫的噴氣,熱浪,像是被擺放在織布機上的一把把老式古梭,只等待主人發動號令的那一刻。 牯堡要塞在北洲的戰壕弧線之中最為靠前,是那一抹彎曲拱出的最高點,那座大傘的遠方就是荒蕪破碎的“黑點”。 除了北部要塞的軍人,絕不會有人能夠抵達這里。 這里是”和“世界”的交界線,也是人類最后希望的捍衛地。。 而如果沒有親自駐守要塞……就不會知道,牯堡要塞面臨著何等的駐守壓力,黑色崩塌點在大傘外擴張成黑洞,而且隱約有彼此連接的趨勢,在秩序崩塌的“外界”,時常會有被“黑點”侵蝕的失控生物,超凡生靈。 又是一年終焉。 牯堡要塞難得的平靜,因為大傘外的黑點擴散速度減慢的緣故,一整年都十分太平……于是今年的要塞令人感到久違的溫暖。 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站在要塞壁壘內,修筑年份已久的一座塔樓之上,這里算得上是視線最好的至高點,大雪紛飛,落在他軍服肩徽之上。 從背后來看,這道身影很是滄桑。 但事實上……他年齡并不大,大檐帽下是一張年輕的面孔,一邊靜靜賞雪,一邊攥握繩索,身旁立即傳來了嗚嗚討好的低鳴。 那是一條沒有實體的能源繩索,噼里啪啦震蕩著紫色的雷光,繩索的那一端拴著一條相貌憨厚的拉布拉多“惡犬”,獠牙猙獰但吐著舌頭,用腦袋蹭著年輕人的小腿,滿臉討好之意。 安靜的賞雪并沒有持續多久。 “嗤——” 年輕人的背后傳來了蒸汽噴射的熾烈響聲,緊接著兩道身影落下,那是兩位標準身材的年輕“哨兵”,一男一女,聲音恭敬。 “準將麾下。” 這一男一女身上貼著一副暗紅色的甲胄,遠遠看去像是一副貼伏在人體輪廓之外的精密骨骼,只不過在尾椎骨,小臂,以及胯部,有明顯的噴氣孔洞。 外附甲胄這項技術早就在要塞進行了研發……從最開始的笨拙開始一點一點演變,到現在已經發展成了相當實用的實戰技術,穿上這層甲胄,不僅僅可以進行力量增幅,也可以進行短距離的“跋涉”,“翱翔”,“潛水”。 這層薄薄的甲胄,是套在人類脆弱rou身上的強大堡壘。 當然……足夠強的強者,不需要這層甲胄。 “鑄雪大公希望您能返回前進城,牯堡要塞的三年任期已經結束……內閣將會派遣新的駐守者替女皇陛下駐守牯堡……” 深海鏈之后,聯邦前所未有的凝聚,然而……由的分別獨立,每片大洲都有著相對獨特的文化影響。 由于獨特的地理環境,以及沉重的職責使命,北洲有著最為獨特的“權力體系”……所以塵封在字典中的“女皇”,“大公”之類的字詞,只有在北洲要塞才能聽到。 這位哨兵的聲音忽然凝滯。 因為牽著狗的年輕男人抬起了手。 那條沒有實體的狗鏈,被他松開,噼 里啪啦的電光在空中輕輕炸響,在狗鏈被放開的那一刻,兩位年輕哨兵的眼神明顯有些慌亂,他們很清楚這次來牯堡要塞進行匯報和請求的對象,是怎樣的一個狠茬子,返回“前進城”的旨令已經不止一次抵達這里,而先前所有匯報者的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當然……他們含糊其辭,不愿細說中間發生的細節。 狗鏈松開的那一刻—— 那條憨厚無害的拉布拉多陡然前沖,一瞬間兇相畢露。 “砰!砰!” 外附甲胄的噴氣孔洞在塔樓屋頂的雪層之中炸了兩個深深的焦黑孔洞,兩位哨兵連忙懸上高空,他們沒有收到傷害……因為年輕的準將松手之后又重新出手,在空中將繩索牢牢攥住,在電光閃爍之后,惡犬飛撲一段距離又被重新拉回,甩在地上,聾拉著腦袋,灰溜溜回到了主人的身邊。 兩位來自前進城的哨兵驚魂未定。 在剛剛繩索松開的一瞬,龐大的壓力如海潮般涌來,外附甲胄似乎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只差一點就沒有起飛懸空。 很難想象一切的壓力來源,只是一條……狗。 那真的是一條狗嗎? “林霖麾下……我們無意冒犯……”那位哨兵硬著頭皮道歉,實在不敢落回原地。 林霖牽著狗,抬頭望向空中的兩道身影,輕聲笑著招了招手,道:“你們兩位的運氣不錯,知道為什么嗎?” “每年這樣的‘拜訪總要來上,可那些家伙們都是在要塞內的閣樓里拜訪我。閣樓一直很安靜,有著入室關門的良好習俗,所以關了門之后我再放狗,他們無路可逃,我很好奇他們回到前進城之后會對你們說什么?” 林霖看著那兩位哨兵的古怪面色,淡淡道:“還是說……什么都不說?” 看來是了。 “知道你們敬愛的鑄雪大公為什么從來沒有親自來牯堡要塞找我嗎?”林霖平靜道:“因為他不敢,因為他自己也知道……把我召回前進城無非就是為了那么幾件事,要么是去中洲進修學習,去西洲與光明城結交,又或者是去長野城見一見未來的合作盟友,作為北部流淌皇血的天命之人,只要回到前進城,我將成為北部要塞的榮光,所以他認為……做這些事情的意義比親自駐守牯堡要塞的意義更大?!?/br> 那兩位年輕哨兵認真聽著,兩人的神情都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那么……你們覺得呢?” 忽如其來的問題讓兩人都怔住了,面面相覷……沒有想到準將麾下竟然會突然問這么一句。 他們秉持著鑄雪大公的命令而來。 本該無條件的擁簇。 可話到嘴邊……卻無法出口。 可即便是出身前進城,從小接受系統化教育的他們,心底也向往著前往要塞戰線,在北部簽訂保密協議,知曉世界真相的那些“軍人”們,哪怕沒有覺醒超凡能力,也都恨不得把自身的血rou填入那層不斷擴張的黑洞之中,如果這能讓邊界要塞的壓力稍微緩輕一些,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這么去做。 飛蛾撲火。 那又如何? 要塞的戰士們向來如此。 “麾下……我尊敬您。” 那位女性哨兵緩緩落在了塔樓屋頂上,她小心翼翼的盯緊林霖手中的繩索,然后誠懇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牯堡要塞有您,的確是一種幸運。” 那名男性哨兵也嘆了口氣,“如果您拒絕……我們將原路返回前進城。大公一定會很失望?!?/br> “如果前進城需要我,我的jiejie會開口的。” 林霖道:“那時候,鑄雪先生將會親自前往這里。我會選擇跟 他離開?!?/br> 說完這句話,他的肩頭落下的一片碎雪,忽然破碎開來。 這是一種無規則的碎裂。 如果有人能夠凝滯時間,便會發現……這片小小的碎裂的雪花,竟然在炸裂之后,擴散成了無數片細密的雪屑,仿佛形成了一道圓形的弧線,在塔樓上空圈定了一層界限。 兩位哨兵瞳孔收縮。 他們覺察到了不妙,然后想要駕馭外附甲胄升空,結果這一次噴氣孔洞內傳來啞火的低鳴……并非是能源不夠,而是一種強大的意志籠罩在塔樓之上。 禁制飛行,升空,懸停。 從那片碎雪開始。 無數墜入領域的雪花,加速墜落,并沒有任何的外力,也不存在強大的重壓,只是這道命令悄無聲息的生效之后,這片領域就不再具備任何升空的“生靈”和“死物”。 “那么……就麻煩二位原路返回了?!绷至剌p聲道:“在離開之前,二位還有前進城傳令哨兵的傳統項目沒有體驗,這也算是我托二位送給鑄雪大公的問候?!?/br> “就說……牛牛很想他。” 牛牛……這是一個聽起來很憨厚的名字。 正如這條蹲坐著的“拉布拉多乖狗狗”。 林霖松開了手中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