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壁壘

    “小顧先生？”

    神祠山的山路上，有風吹過。

    下山的三人，來到了半山腰。

    李青瓷看著停住腳步的顧慎，有些困惑。

    顧慎蹲下身子。

    上次來到神祠山時，那朵生長著“小白花”的山縫，此刻只剩下一片荒蕪，白花已經(jīng)凋零。

    他伸出手指，輕輕捻過山石縫隙。

    一縷干枯的花根被捻了出來。

    李青穗有些惘然，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那朵花……已經(jīng)枯萎了。”顧慎眼神微微閃爍，有些遺憾。

    “它后來活了三天，已經(jīng)算是很久。”李青瓷笑了笑，伸手又指了一處，道：“不過……你看那。”

    顧慎和李青穗都抬起頭來。

    不遠處的石壁夾縫中，又開出了一朵新的花兒。

    “小顧先生，世事總是如此。”

    “再黑的夜，也能開出白花，永暗里亦有光明。”

    ……

    ……

    “就送到這吧。”

    顧慎來到了神祠山前，與李青瓷告別。

    李青穗站在顧慎身側(cè)，雖然這個小丫頭平日懟人的事情沒少做，可實際上她的心底還是關(guān)心顧慎的……在得知顧慎為祈愿術(shù)付出了代價之后，她就一直陪在身邊，隨時準備攙扶。

    因為她知道。

    祈愿術(shù)……一般只有護道者才會動用。

    jiejie的壽命還剩下多少，沒有人知道，但一次次啟用祈愿術(shù)，付出的代價積少成多……哪怕只是短短的“三十天”，也是十分珍貴的時間。

    顧慎愿意分擔這份代價，便值得她心存感激。

    “你也一樣，不用繼續(xù)送了。”顧慎看出了李青穗的心思，他微笑道：“另外，我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哪里需要你這么小心翼翼地陪護？”

    “切……”李青穗撇了撇嘴，就知道自己好心會被當做驢肝肺，她恢復(fù)了最先前的不客氣語氣，好奇問道，“姓顧的，你祈愿了什么？能不能透露一下？”

    “小孩子不要打聽太多事情，”顧慎故作玄虛，淡淡開口，道：“會做噩夢的。”

    噩夢？

    李青穗神情微變，嘴硬道：“我已經(jīng)十五歲了！我可不怕那種玩意！”

    “是么？”顧慎陰森笑了笑，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緩緩道：“那我可就說了……”

    李青穗腦袋瓜子轉(zhuǎn)得極快。

    她一瞬間就聯(lián)想到了先前顧慎所說的，那是個能讓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東西，于是連忙捂住耳朵，腦袋搖地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顧慎：“……”

    高叔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將其送入車內(nèi)，關(guān)上車門后無奈地望向顧慎。

    說一千道一萬。

    李青穗畢竟還是個孩子。

    高叔關(guān)心問道：“我猜……你是要離開長野一趟了？”

    “嗯。”顧慎點了點頭，笑道：“去一趟苔原，那個地兒不算遠……要不了幾天就能回來。”

    在最后的祈愿術(shù)中，他不僅僅找到了那片雪原的真實地點。

    而且還在祈愿術(shù)的夢境中，看到了一張悲慟的哭臉。

    如果祈愿術(shù)給出的指引是正確的……那么這片雪原，很有可能與四盞銅人燈中的“哀之燈”有關(guān)。

    “苔原……”

    高叔瞇起雙眼，緩緩說道：“那個地方可不是‘旅游’的好選擇，大塊大塊的凍原地帶，被列入無人區(qū)域范圍，受限于技術(shù)條件限制，深海的天眼目前還無法全面鏈接。五大家都在苔原藏了不為人知的‘秘密武器’，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勢力魚龍混雜，潛伏在苔原的無人區(qū)中。”

    他沒有問顧慎為什么要去那種地方。

    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

    “如果覺得危險無法應(yīng)付的話……”高叔認真問道：“需要我送你么？”

    顧慎一怔，有些受寵若驚。

    這可是一位封號十二層的頂級強者……不，高叔不是一般的封號，他的實力恐怕比大部分封號都要強上一個層次！

    有他陪在身邊，此行豈不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只不過想了想，顧慎還是苦笑著謝絕了。

    “這件事情我能搞定……就不必勞煩高叔了。”

    顧慎的心中有種預(yù)感。

    祈愿術(shù)的指引背后……或許有著更大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他想要一個人獨自去發(fā)掘。

    ……

    ……

    兩天后。

    苔原。

    無人區(qū)。

    凜冽的寒風在山嶺上空飄蕩。

    “【天眼】失去鏈接，無法捕捉精準坐標……”

    褚靈的聲音在顧慎腦海里回響。

    從東洲的地圖上俯視，苔原是與長野相鄰的大區(qū)，但實際上這座江北荒蕪區(qū)甚是廣袤，面積足足有長野大區(qū)的三倍，這里是大片大片的雪原，凍土，一座座雪山在大風之中挺立，飄蕩的白色雪粒如沙漠中的塵埃一般鼓蕩，令人睜不開眼。

    顧慎站在一座山嶺的山頂，從至高點眺望，試圖找到夢境記憶中的那片“雪原”。

    祈愿術(shù)指引了一個坐標……根據(jù)褚靈的實時導(dǎo)航，他最后來到了這里，【天眼】在這里丟失了鏈接，無法繼續(xù)捕捉到更深層次，更有用的訊息。

    他的眉心燃起了一縷熾火，這縷熾火獵獵作響，但并不顯眼，在寒風的吹拂之下，幾乎與雪山化為了同樣的慘白之色。

    “‘哀之燈’就埋在這樣的地方么……”

    顧慎皺了皺眉，陷入了思考。

    太大了！

    這片雪原實在太大了，積雪不知多少年，想要在這樣的地方……尋找一盞手臂大小的青銅燈，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這里雖然環(huán)境惡劣，但幸運的是……精神鏈接仍然能夠搭建。

    “這里有‘人’。”

    褚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同時一副畫面?zhèn)魅腩櫳鞯囊曇爸小?/br>
    那是熱成像感應(yīng)圖。

    有兩個身影……出現(xiàn)在大雪茫茫的遠方，在熱感應(yīng)中，他們的身形呈現(xiàn)出模糊的輪廓。

    顧慎瞇起雙眼。

    能夠抵達苔原的，極大概率不是正常人。

    這里已經(jīng)越過了聯(lián)邦政府警告的“安全線”，尋常的旅行家，根本無法深入到環(huán)境如此惡劣的無人地帶，更不用說……在大雪之中，健步如飛。

    那兩道身影走得十分平穩(wěn)，而且快速。

    是超凡者！

    顧慎瞬間斂去眉心的熾火，蹲下身子，趴伏起來……他的精神力雖然很敏銳，但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貿(mào)然掠出，恐怕反而會引起注意。

    他犧身在呼嘯的風雪之中。

    那兩個身影，走到了一座雪山之前，緩緩?fù)Ａ讼聛怼?/br>
    距離太遠。

    又隔著厚厚的山巖……顧慎瞇起雙眼，正在思索著什么。

    “環(huán)境聲過于嘈雜……目標聲音無法捕捉。”褚靈說道：“無法得知他們的交談內(nèi)容。”

    “無妨。”

    顧慎完成了最后的考慮。

    他屏住呼吸，從雪山之上飛掠而下，像是一枚千斤墜落的巨石！

    “嘩啦——”

    他取出真理之尺。

    下一刻，磅礴的風雪在空中掠過，匯聚到他的脊背兩側(cè)。

    顧慎如鐵塊一般的身軀輕盈起來，他仿佛化身成為了一枚風箏，衣袖瞬間染上了一層風雪的霜白之色。

    伴隨著嘶啦嘶啦的震顫之音，山嶺罡風將他從墜落之勢托起，幾乎直線地拉升，最終如雪鷹一般，盤踞在空中，因為隔著極其嚴密的山巖，那兩位駐足的“超凡者”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顧慎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山巖背后那兩道熱成像的身影，沒有絲毫異樣的反應(yīng)和動靜。

    顧慎大膽地放出了自己的“熾火”，去勘探外面的情況。

    一縷火焰，在真理之尺的銀弧包裹之下，激射而出，瞬間掠回。

    一秒不到。

    熾火就看清了那兩位超凡者的“虛實”……

    “這是兩位第二層的超凡者。”

    顧慎將這個數(shù)據(jù)傳回零零幺。

    “他們沒有捕捉到你的‘蹤跡’，理論上不會高于第五層。”因為熾火數(shù)據(jù)的及時傳回，褚靈立即中斷了這兩人的信息推演，“不過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

    顧慎并沒有感到輕松，相反，他盤旋在大雪之中，神情變得更加凝重。

    這樣的實力，很難獨自在這種環(huán)境中生存。

    這兩個家伙的背后……一定還有更強的超凡者。

    熾火在風雪里搖曳，隱蔽的閃爍，猶如鷹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兩位“超凡者”……那兩人所站的位置，山嶺腳下，有雪氣滑落。

    一座合金密碼門，被大雪完美地遮掩，此刻一點一點展露而出。

    他們正在進行身份識別！

    “滴”的一聲。

    合金門開。

    兩位超凡者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密碼門關(guān)閉之后，熱成像的感應(yīng)圖瞬間消散……

    “這扇門的工藝很特殊，很可能是強邏輯材料，門里面究竟是什么情況，在我沒有鏈接它們的數(shù)據(jù)庫前……無法查看。”

    褚靈聲音凝重。

    比起這個，顧慎更加擔心的是……自己似乎來晚了。

    有人比自己先來了一步！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他重新落在山頂位置，默默思考。

    這些人，也是為了“哀之燈”來的么？

    “東洲政府沒有在苔原無人區(qū)投放天眼，鏈接條件也相當惡劣，所以這里的‘監(jiān)察’能力十分薄弱。”褚靈說道：“我試著調(diào)取了相鄰地帶的資料，進行數(shù)據(jù)檢索，但信息量實在太少……搜索的效果很差。”

    這一句話，反而是點醒了顧慎。

    “不太對。”

    顧慎喃喃道：“按照我的判斷……銅人燈被剝離精神之后，應(yīng)該就是普通的俗物。這樣的一件物品，至于被盯上么？”

    如果銅人燈的物質(zhì)載具，也具備著不可思議的能力。

    那么這六百年來，李氏大概也有所耳聞，而且對神祠山的四盞燈生出疑心了……以李氏的能力，不可能對“精神投影”的存在一無所知。

    那么……這些人不是沖著銅人燈來的？

    “或許……他們早就來到了這里？”

    顧慎腦海里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可能。

    他坐在山頂之上，默默觀察著那座合金密碼門……很顯然山體的腹部藏著一座秘密基地，想要建造這樣的基地可不是一件簡單之事。

    比自己先一步抵達的那些家伙，恐怕數(shù)量不少。

    這是要做什么？

    不多時。

    又有一人從門中走出，拎著重重的麻袋……顧慎悄無聲息地起身，從山頂滑落，平穩(wěn)墜降。

    他跟在對方的身后，于大雪之中緩緩近身。

    “好奇怪的服飾……”

    顧慎皺起眉頭。

    風雪卷起了那個男人的粗麻大袍，上面雕刻著晦澀難懂的奇怪文字，這根本不是東洲的著衣風格。

    “這是南洲某座教會里的經(jīng)文……”

    褚靈的聲音也帶著詫異。

    “南洲？”

    顧慎萬萬沒有想到，藏在苔原大雪里的家伙，竟然是從南洲而來？

    那個地方教會諸多，信仰紛雜，常年動蕩……在某些極端地區(qū)，時常會有偷渡者外逃。

    可再怎么偷渡，也不至于跑到極北的苔原吧？這個地方的環(huán)境，可不比南洲要好多少……

    下一刻顧慎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結(jié)果……這個獨自離開的家伙，毫無察覺。

    這竟然不是超凡者，只是一個普通人！

    顧慎快步上前，伸出手掌，輕拍對方肩頭。

    猶如鬼魅一般的接觸，讓那個男人嚇了一跳，而回頭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一縷熾火，撞入自己眉心之中。

    顧慎甚至沒有審訊。

    在明確了對方的身份之后……他直接以精神力掠入了腦海之中，快速讀取著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皺起眉頭。

    大量無序的，紛亂的信息，順延熾火撞入自己的腦海之中。

    映入眼簾的就是血和火！

    簡陋院墻被推塌，巨象重重倒下，鮮血噴灑一地，槍火熾烈噴吐……這些都是這個男人記憶庫里上了鎖的東西，這是一場戰(zhàn)爭。

    血泊中躺著一枚銀光閃閃的箔片，男人伸手握住了那片銀箔，而上面刻畫著一枚銀色的“三叉戟”……記憶破碎，顯然是被強大的力量進行了處理。

    鏡頭一轉(zhuǎn)，無數(shù)聲音在高呼著晦澀的語言。

    顧慎無法聽懂，但他看到了一枚又一枚銀箔。

    都刻畫著那枚“三叉戟”……

    這是某個教會的標志性物件么？

    顧慎皺起眉頭。

    再之后……就剩下冷冽的凍雪。

    這個男人被送到了這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