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升為神明，讓黯日之龍有些懵。

    它感覺到四周的人都忽然凝固不動了——應該是自己進入了某種特殊狀態。

    帕夏甚至不確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黯星意志一如既往不容置疑地下達指令。

    【你將履行黯星諸神的角色義務，進入飛升通道，用黯日幫助黯裔飛升……】

    聽完具體任命，帕夏這才知道。

    原來自己主要是做接引工作。

    之前它就知道，黯星文明文明本身因種種原因無法孕育生命。這里處于一個極端的虛空區域，世界規則也非常奇特。所有黯星文明的生命都是來自外界各地的黯裔，它們以飛升的方式抵達了黯星。

    黯星諸神——至少其中一部分像帕夏這樣的，需要沿飛升通道逆流而行，在一個個世界中觀察。

    如果找到達到lv99的黯裔，就調整黯日，讓它架起飛升通道引導黯裔進入黯星。如果當地黯日狀況不佳，諸神還需要將其修復和增強，以維持正常投影和通道功能。

    這一工作并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

    黯星諸神進入外界神國是會遭到攻擊的，所以需要格外小心。正常cao作是利用飛升通道隱匿，以黯日作為反射鏡，從而能暗中觀察那邊的情況。

    像碎片世界、無主世界這樣有規則鎖定的世界，黯日卻無法反射那邊的場景。

    所以黯日觀察的對象，通常是眾神的神國，或者是一部分有生命存在的礫世界。

    但不論觀察、篩選以及cao作黯日，都需要大量練習才能熟練掌握。

    帕夏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再繼續深入調查一番。

    前面了解了黯星文明的黯裔生存狀況，現在要去確認黯星諸神的具體數量，以及祂們的實力。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它已經開始琢磨，趁外出接引黯裔時回堯族通風報信。

    但帕夏想了想。

    自己不是那種頭腦縝密的類型，完成本職工作是最好的。

    這是戰場，戰士在戰場上最重要的就是服從命令。

    還是脫離黯星區域后就自爆返回。

    忽然那聲音又說。

    【你不需要這個了。】

    帕夏感覺全身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籠罩，軀體里似乎少了什么，又好像多了點什么。

    它猛地回過神。

    【天地同壽】能力不見了！

    黯星意志抹除了自己回歸的關鍵力量！

    【這是我的。即使你在外隕落，不僅能重生，還會從毀滅與死亡中獲取力量變得更強。】

    【現在你沒有了任何顧慮，完成新的職責。】

    帕夏如臨大敵。

    黯星意志知道自己的來歷。

    祂這是想要將自己納入黯星諸神，想要將自己策反！

    帕夏說：“我拒絕。”

    【拒絕者死。】

    “……”

    帕夏的爆脾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說：“我追隨和尊敬的至高神有且只有一位，那就堯神大人！我不會屈服于其他任何勢力！要殺要剮，隨便！”

    過了一陣，它發現自己還活著。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無法理解。】

    【我賜予你更好的能力和資源，授予你神格，位列黯星諸神，你選擇放棄和死亡，為什么？】

    帕夏也如實回答：“您對我的待遇，的確是其他黯裔夢寐以求的。”

    地上無數黯裔，都期待能得到黯星意志的青睞，帕夏僅用七年就拿到了它們求之不得的東西。

    “我來自堯族，我以追隨和信仰堯神大人為榮。堯族文明才是我的家鄉，在那邊不用扮演角色，可以按照自己本來的方式生存。只要展現出自己的才能，我們也能獲得源源不斷的資源，也能獲得神格成為神明！”

    “我的【角色】是【惡龍】，【自我】是【帕夏】，來到這邊調查是工作，回到堯族世界才是生活。”

    帕夏知道自己兇多吉少，索性也豁出去了，想說什么說什么。

    黯星意志依舊感情地表示。

    【無法理解。】

    【奇特的異類個體。】

    【失敗的角色。】

    【銷毀。】

    巨大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讓黯日之龍的龍腦都要裂開來。

    就在祂即將意識模糊時，顱內再次響起之前的聲音。

    【堯神，是一位怎么樣的神明？】

    語氣依舊冰冷，帶著幾分疑惑。

    帕夏感覺到，那股正在碾碎軀體的毀滅力量如潮水般消退。

    它看見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個黑紅相間的洞，火焰在天上飛舞和蔓延，而那遙遠的天際顯出一道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名有著六只翅膀虛影的無頭戰士，它一手提大斧，一手執盾，在一群散發出神明氣息的黯裔中砍瓜切菜。它渾身散發出無敵的威勢，以至于連這個世界的規則都無法將其束縛和封鎖，散發白光的軀體輪廓將空間崩出一條條裂縫。

    是刑天！！

    堯神大人出手了！

    帕夏的必死之心燃起了希望之火。

    難怪黯星意志對自己停手，堯神大人打上門來了！

    不過。

    黯星意志的問題卻很不好回答。

    帕夏想了很久。

    【你被堯神限制，無法對祂進行任何描述？】

    黯星意志理解錯了。

    帕夏決定掃除一下對方偏見：“不是的。堯神大人是那種特別的……神明，對自己人仁慈寬容，甚至允許無神論者和惡魔行走。我們那邊一個世界保留了許多外來神明信仰，堯神還在鼓勵保護當地的自由信仰，對于質疑祂也從不在意和生氣。”

    【無法理解。】

    “堯神大人很少參與戰爭和糾紛，祂是一位崇尚和平與發展的神明，祂的神諭一直告誡我們，不可急躁與自大，世界上強者無數，不要坐井觀天。隨時都要保持謙卑和學習的心態，弱者身上也有強點，強者的力量也有裂痕。”

    帕夏努力回憶神明的神諭：“我們堯族文明與黯星文明完全不同，那邊的人不會被神明的【角色】束縛，而是自己去尋找自己的位置和想要的目標。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意，但大家總是滿懷希望，因為總是有人能做出表率。”

    “我們中，有的人創造出新的職業和身份，有的人能擴展出強大的能力和技術，有的人沉浸于探索世界的奧秘，有的人活在享受當下，有的人隱居在山林……不論是哪一種人，在堯族文明中都能活下去。”

    “而整個文明最前方的引領者，每一個都有著一段傳奇，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平民出身。堯族文明的英雄等級不算高，但他們創造【部落戰棋】，發明【魔藥】，找到【元素論】，締造【運動員】……世人敬重和贊美的不是他們的等級，而是他們對整個世界帶來的積極改變，是他們造福于整個堯族的壯舉。”

    “這就是堯神創造的文明。”

    “光是祂的存在，就足以讓我們的世界變得更好，給所有人以克服一切障礙和困難的信心，堯族永遠以追隨祂為驕傲和榮耀。”

    帕夏毫無懼色地說：“我們無條件相信我們的神明！就像祂信任我們一樣！”

    【……】

    【無法理解。】

    【奇特的異類神明。】

    帕夏嘀咕，還在嘴硬，看你還能撐多久。

    對于謀劃博弈，它的確是不太擅長。

    但涉及到戰斗領域，黯日之龍卻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感和洞察力。

    天上那正潰爛般燃燒的天空，大殺四方的無頭羽人，還有越來越多的一條條空間裂痕，都足以證明，堯神正俯瞰著這里。

    面對這樣的正面沖擊，黯星意志卻按兵不動。

    帕夏卻很清楚。

    從【角色】的等級秩序來看，黯星意志是一位對文明掌控欲極強的神明。

    如果說堯神是放養到幾乎縱容世俗的神明，那這位就是一個嚴厲而冷峻的規范者，要求每一個個體都必須按照【角色】行事，將自己改造為角色本身，從而融入祂設定的世界。

    與其說【角色】是一種試煉，倒不如說是一種秩序排列。

    不論黯裔本身如何，在這個世界都必須變成黯星意志規定的【角色】，以符合祂的要求。

    祂是個號令世界的嚴苛統帥，每一個士兵都必須時刻聽令，站在各自位置上，進退都必須符合祂的命令。

    這樣一位不容置疑的神明，卻沒有立即處決違反秩序的自己。

    帕夏覺得，最大的原因就是堯神的突然來襲，給祂造成了巨大壓力，以至于打斷了祂既有計劃。

    腦內的聲音還在繼續。

    【那位堯神說，開戰的原因是因為你被拘禁。】

    【拙劣的借口。】

    帕夏聽得心里一熱。

    這就是堯神大人的魅力。

    “雖然我自己并不重要……但堯神大人說是這樣，那就是這樣。”帕夏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努力保持平靜地說。

    【資源不對等。】

    黯星意志說。

    【一頭龍，根本無法與發動一場主神級戰爭的資源相比。】

    【發動一位羽人入侵，制造一場滅世級天災，需要至少獲取1000頭四次覺醒的龍族才能對等。】

    帕夏此時切換到戰時狀態，頭腦也清晰起來。

    它冷靜地說：“無意冒犯，黯星大人，您現在只有相信堯神大人這一個選擇。我無足輕重，但為了黯星文明，為了這里的萬千黯裔居民的生存，我希望您能試一試，這也符合您所說的資源對等。”

    【……】

    神明無應答。

    天空一層一層被燒成灰燼，一圈一圈的火焰在空中煌煌燃燒，構成了一個通往了虛空天外的洞，往下直抵整個世界的中心。

    刑天突破了諸神，一路殺到帕夏前方不遠處，沿途一條條黑色閃電和光流阻撓，但它只是一路硬扛。沿途眾神已經完全被它【形夭無千歲】的氣勢和殺意擊潰，像是被颶風吹落的鳥一樣簌簌墜落。

    帕夏這時候反而格外平靜。

    戰斗層面上，堯神已經占據了絕對主導權。

    否則黯星早已將刑天驅逐，將天上那些毀滅中止，以減少對黯星文明的破壞。

    唯一的原因是，祂做不到。

    堯神大人生氣了。

    通常神戰時，祂不會派出刑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黯星意志說了什么話，激怒了堯神大人。

    近在咫尺的刑天忽然身體一僵，消失在原地。

    帕夏正有些驚訝。

    回過神來，它發現自己已身處一片虛空里。

    某種浩大而熟悉的神明意志凌駕頭頂。

    “堯神大人，帕夏向您匯報！”黯日之龍在空中繃直了身體，激動地說。

    ——沒事就好。

    耳邊傳來堯神大人溫和的神諭。

    帕夏心一下就安定了。

    它看向遠處。

    黯星所在區域此時已被赤紅色的霧靄包裹，鋪天蓋地的流火正纏裹熔煉著中央的黑色球形世界。原本充斥著角色牢籠、堅不可摧的黯星文明，這時候在火焰中卻顯得渺小而虛弱。

    不遠處，十字裂口一般的巨大虛空路標正緩緩彌合。

    來自另一片空間的滅世轟擊已中止。

    就如堯神承諾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