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享國之尊
前不久發(fā)生的事情,葉凌霄當(dāng)然不會忘記。 那一次他配合說謊,在杜如晦的手上保下了姜望。事后他明確跟姜望說,不希望姜望以后惹出什么麻煩,牽扯到凌霄閣。 彼時姜望就承諾說,絕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 他說他不是激憤之言,不是怨懟之語,而是真心的體諒,鄭重的承諾。 此次再見姜望。 他身上明顯帶著大戰(zhàn)之后的血氣。 雖然修為又上了一個臺階,但那種殊死爭殺過后的疲憊感,逃不過當(dāng)世真人的眼睛。 他的氣息,他的精神,他的身體……都在描述他的疲憊和緊張。 很明顯是在逃避追殺。 在失蹤的這段時間里,他大概都行走在生死邊緣。 但他果然是繞凌霄閣而走,踐行了他的承諾。 他不是在表演,因為在自己出現(xiàn)之前,他已經(jīng)選擇了繞過。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承諾,不是一個很容易就能做出的決定。 明明葉凌霄就在面前,并且也表現(xiàn)出善意,只要厚著臉皮留下來,就有機會得到庇護。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驕傲的人有很多,但是在生死面前,還能保持自尊的人,有幾個? 葉凌霄的感受很復(fù)雜,不太能夠說得清楚。但至少有一點,這樣的年輕人,他的確也很久沒有遇到過。 像他年輕的時候。 他往姜望逃走的方向看了看,忽然心生感應(yīng),一個回身。 足尖輕點,云紋逸散。 烏發(fā)如墨的杜如晦就出現(xiàn)在身前。 “杜國相。”葉凌霄先開口道:“你不在莊國好生呆著,怎么成日里到處亂跑?” 杜如晦皺了皺眉,并不被他的話語轉(zhuǎn)移注意,直指關(guān)鍵問題:“葉閣主為何攔我?” 他正在以咫尺天涯的神通趕路,因為怕錯過,需要停下來采集人息,所以是一段一段的躍進。 就在剛才,葉凌霄主動出手,牽扯了他的氣機。 僅僅如此并不足夠阻止咫尺天涯,但葉凌霄的態(tài)度,他無法不考慮。 “攔你?”葉凌霄也表現(xiàn)出不滿:“你身為莊國國相,在莊、云兩國之間來去太隨意了,恐怕不合適吧?” 這話完全是在胡扯。 云國本就是中立之國,云國商會通行天下,本就迎八方之客。哪有不許人隨意靠近的道理。 但杜如晦也不說這些,大概知道講理無用,只看了看葉凌霄,便突兀問道:“上次我見到的那個凌霄閣少年呢?還請葉閣主喚出來一見。” 葉凌霄一攔他,他就迅速把之前在祁昌山脈看到的那少年,和殺死董阿的兇手聯(lián)系到了一起。 直覺敏銳得可怕。 而且這事越想越有道理。 殺死董阿的兇手,應(yīng)該是楓林城域的幸存者,而祁昌山脈恰恰靠近楓林城域。 當(dāng)時那個停駐在祁昌山脈上空的少年,其實是在憑吊楓林城域也說不定。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葉凌霄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董阿的死,宋橫江的死…… “一個小輩,有什么好見的。”葉凌霄打了個哈哈:“既然你不是來跟本閣主敘舊的,那便就此別過。” 杜如晦的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了巨大麻煩。云國向來保持中立,他實在也不必卷進任何漩渦中。 先前攔了一下杜如晦,只是隨興而起的念頭,隨手也就做了。 但既然杜如晦就是那個追殺姜望的人,且如此執(zhí)著地追殺。那么雙方的矛盾,已經(jīng)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 以他的實力和地位,當(dāng)然保得住一個姜望,但是有沒有必要? 有沒有必要為一個姜望,與莊國結(jié)仇? 這不符合凌霄閣的利益。 所以他腳底抹油,就想含糊了過去。 “葉閣主。”杜如晦伸手攔住他:“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們就趁此機會,好好敘敘舊。” 葉凌霄往杜如晦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道:“敘吧。” 杜如晦含著笑:“不打算請我去凌霄秘地坐坐嗎?” 就在剛才,莊高羨已經(jīng)趕到,并與杜如晦遠程溝通過神念,離開了這里。 杜如晦留下來了解凌霄閣的態(tài)度,莊高羨則接過追殺的任務(wù)。 莊、葉兩位當(dāng)世真人彼此當(dāng)然都發(fā)現(xiàn)了彼此,但都有意的保持了距離,并未相見。 他們?nèi)绻劦貌挥淇欤⒖叹褪乔f國云國之間的巨大矛盾。所以通過杜如晦溝通,很有必要。雙方都有緩沖的余地。 姜望沒了…… 葉凌霄心想。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引得莊高羨親自追殺。一個神通內(nèi)府,面對當(dāng)世真人的追殺,絕無幸存可能。 有些許惋惜,但也僅此而已。 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姜望,改變云國一直以來的中立國策,正面與莊國對上。 小安安會很傷心。 或者青雨也會難過。 但生離死別這種事情,誰能夠逃得過呢? 如果他單純只是一個父親,一個不愿意女兒傷心的父親。單純只是一個修行者,只順心意,只求愛恨,或者他會出手保下那少年。 但他是凌霄閣主,他需要為凌霄閣,為整個云國考慮。 享國之尊,承國之責(zé)。 所以他其實沒有選擇。 那個少年很像他年輕的時候。 但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 “這邊請!”他側(cè)身對杜如晦說。 …… …… 姜望一路疾飛,未停片刻。 甲等下品的道術(shù)焰流星,已經(jīng)難以帶動他現(xiàn)在兩府神通的強大身體,效果有限。 逃離了莊國,并不能使他輕松。 他非常清楚,殺死董阿這件事,意味著什么。而且在先前的那一輪追殺中,杜如晦就已經(jīng)展露了極其堅決的殺意。 那一次是依靠莊承乾的指點,他才得以逃脫。 現(xiàn)在他只有自己,只能依靠自己面對。 至少要逃到天馬原,才可以說是初步擺脫危險。在此之前,他沒有放松的資格。 天馬原是長河中段的一處高原,臨近衛(wèi)、沃兩國,位在長河之北,像一個巨人俯瞰長河,與長河之南的觀河臺遙遙相對。 相傳曾是天馬馳騁之地。 現(xiàn)在來說,則是姜望初步選定的目標(biāo)位置。逃到那里,基本上就安全了。杜如晦再恨他,堂堂一國國相,也不至于放下國家事務(wù),一路跑到天馬原去! 此時的姜望,并不知道身后有沒有人在追他。 他現(xiàn)在的實力,也根本沒有確認這件事的資格。只能拿命去確認。 他并不打算冒險。直接做好最壞的打算,先跑再說。 逃離了水府,逃離了莊境,繞開了云國。 他匆匆地從葉凌霄旁邊飛過,沒有任何尋求幫助的打算。 孤獨地疾飛于高空,自己為自己奮斗。 他不知道杜如晦的確追來了,但被攔下腳步。 他更不知道追在身后要殺他的人……現(xiàn)在是當(dāng)世真人莊高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