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山雞為禮
阿荔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該不會又是夜探大永昌寺后山那樣刺激的事情吧? …… 午后,京郊外蟬鳴聲此起伏彼。 張眉壽同蒼鹿坐在回城的馬車?yán)铮⒗笫种写蛑龋瑓s依舊驅(qū)散不了馬車中的悶熱。 蒼鹿身上的薄衫已近被汗水濕透,張眉壽也不時拿帕子擦著汗珠。 在一旁舉著扇子的阿荔更不必提,早已熱得面紅耳赤。 本就是酷暑當(dāng)季,京城又逢久旱,一月余都未能等到一滴雨水。眼下即使已快近了七月,灼熱仍絲毫不曾減退。 張眉壽幾人委實(shí)熱得厲害,唯有讓車夫?qū)ち艘惶帥隹煨┑牡胤剑R時停下馬車歇腳乘涼。 此處柳蔭成片,緊挨著一條溪流,微風(fēng)吹來,確有幾分涼爽。 阿荔拿帕子墊在溪邊平整的巨石上,讓張眉壽和蒼鹿坐下乘涼。 阿荔另又去溪邊拿溪水濕了帕子,張眉壽接過,擦了手和臉,帕子清涼,總算紓解了幾分暑氣。 蒼鹿將水壺遞向她。 “蓁蓁,當(dāng)真不必在意,你再這般郁結(jié),倒是讓我心生愧疚了。”他笑著對張眉壽說道。 “我何時郁結(jié)了……”張眉壽不愿承認(rèn)。 她今日帶著阿鹿去莊子里見苗姨娘,是想讓苗姨娘幫著瞧一瞧阿鹿的眼睛可治得,可苗姨娘卻也沒有半點(diǎn)法子。 雖說苗姨娘暗下悄悄與她言,她最擅使毒,于醫(yī)道之上并算不上個中翹楚,可這話聽來總像是在有意安慰。 “我豈會不知你。”蒼鹿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張眉壽轉(zhuǎn)過頭去瞧他,見小小的少年一身緋紅長衫,墨發(fā)束于腦后,腮邊掛著晶瑩的汗水,笑言間露出一排雪白好看的牙齒,那雙眼睛里仿佛也在燁燁生光。 張眉壽不自覺地便想跟著他笑,心間莫名也輕快了許多。 來日方長,天下之大,總會有辦法的。 二人說話間,忽聽得一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入耳,兼以少年們說笑的聲音。 “咱們便在此處歇一歇腳吧!” “也好,停下喝口水。” 阿荔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是一群錦衣華服的小少年們各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將韁繩丟給小廝。 那些少年里,上到十五六歲的,下到七八歲稚齡皆有,可打眼一瞧,其中多半都是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 緊接著,又有幾名女孩子從馬車?yán)锵聛恚瑐€個熱得臉色通紅,其中一個便是蔣令儀。 “今日委實(shí)燥熱地很,本不是個出門狩獵的好時候——可徐二公子當(dāng)真出手不凡,一連獵了兩只野兔。”有少年人奉承地說道。 “徐二公子如此年幼便箭法超群,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而此時,人群中的徐永寧已然看到了坐在溪邊歇腳的張眉壽和蒼鹿。 徐永寧笑著走了過來。 張眉壽見狀,便起身與他行禮。 “張姑娘和蒼公子也在此歇腳?倒是巧了。”徐永寧語氣帶笑。 近來常聽meimei在耳邊夸張家三姑娘,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但自那日瞧見張眉壽徒手制住了青蛇之后,他莫名也覺得這小姑娘有些與眾不同,事后越想竟越覺得可愛。 他大約是病了,才會覺得徒手制蛇是一件可愛的事情吧…… 想到此處,徐永寧又有些想笑。 “徐二公子是與人結(jié)伴狩獵去了?”張眉壽看見他身后隨從提著的竹籠里,臥著兩只一大一小的灰毛兔子。 徐永寧眼底藏著幾分自得,見她看那只兔子,立即便道:“對,這兩只兔子是我獵來的,受了些輕傷而已,你若喜歡,便拿去好了。” 跟著走來的蔣令儀臉色一滯。 她方才還說小兔子招人喜歡呢,怎沒聽他要送給自己? 不過……她也不稀罕便是了。 蔣令儀下意識地看向一旁坐著的藍(lán)袍小少年。 “不必了。”張眉壽笑著推辭道:“我不愛吃兔rou。” 徐永寧臉上笑意凝住,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回答一般,瞪大了眼睛。 誰讓她拿回去吃啦? 女孩子看到毛茸茸的小動物,不是都想著帶回去養(yǎng)才對嗎? 蔣令儀嘴角亦是狠狠一抽。 身著束袖藍(lán)袍的小少年發(fā)出了低低的笑聲。 張眉壽循聲望去,這才瞧見那人竟是祝又樘—— 再看他身邊的隨從,手中亦提著竹籠,那籠子里卻是一只七彩山雞。 察覺到她的視線,祝又樘也坦坦蕩蕩地看過去,笑著與她對視。 又見她盯著清羽手中的籠子瞧,不由笑著打趣道:“莫不是張姑娘覺得我獵來的東西能好吃一些?” 這話突然,張眉壽怔然間,一時竟不知要如何接。 這廝不僅與一群紈绔子弟廝混到了一起,竟還越發(fā)喜歡拿孩子來逗趣了。 徐永寧已經(jīng)笑了起來。 蔣令儀也跟著拿扇子掩唇,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此時,忽有一名小廝跑了過來。 那小廝臉色焦急,在徐永寧耳邊說了兩句話,徐永寧便立即變了臉色。 “我家中有事,便先行一步了!”他朝著張眉壽祝又樘等人匆匆一禮,便帶著隨從離去了。 想到自己的意外發(fā)現(xiàn),張眉壽心中有所預(yù)感。 徐永寧走后,其他人喝罷了水,也逐漸三五結(jié)伴地離去了。 同乘的兩名小姑娘也出言要回去,蔣令儀雖內(nèi)心不愿,卻也別無他法,唯有跟著上了馬車。 張眉壽朝著祝又樘的方向福了一禮之后,遂也與蒼鹿一道朝著馬車走去。 而她這廂剛在馬車?yán)镒拢沁叡懵牭糜腥嗽隈R車外說道:“我家公子說,這只山雞讓張姑娘帶回去吃,加了枸杞紅棗熬湯或紅燜,都甚好。” 清羽不知道自己作為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wèi),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 不過自從上一次在關(guān)雎園內(nèi),他面對獅子之時,忽然昏倒之后,他的人生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變。 他起初懷疑自己是中了什么毒,可太醫(yī)卻什么都診不出來。 他因此真的絕望了很久。 從那日里起,整個東宮里的侍衛(wèi)太監(jiān)見到了他,都會在背后說上一句——看,就是他,被獅子嚇昏了。 現(xiàn)如今,在東宮里別說是立威,就是立足,于他而言都成了難事。 所以,眼下在姑娘馬車前送只山雞還教她怎么吃,已經(jīng)激不起他太多的羞恥心了。 “替我多謝你家公子好意,我心領(lǐng)了。”張眉壽訝然之余,下意識地便婉拒。 “張姑娘客氣了。” 清羽答罷,便將竹籠放在了車夫身邊的轅座之上,而后轉(zhuǎn)身便走。 車夫一頭霧水。 心領(lǐng)的意思,不就是不要嗎? “且等等!”車夫連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