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出事了
可那隨從仿佛聾了一般,竟頭也未回。 “三姑娘,那隨從將山雞留下了。”意識到這根本就是硬塞之后,車夫滿面匪夷所思地說道。 張眉壽一把撩開車簾。 卻見那藍(lán)袍小少年已然坐上了馬背,似乎料到她會看過來一般,沖她揚唇笑了。 那笑意浸在午后金黃的陽光里,讓張眉壽生出了一絲不真切的恍惚。 恍惚間,他已帶著隨從拍馬緩緩離去。 張眉壽收回視線,盯著那只山雞,半晌之后,卻忍不住笑了。 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蓁蓁,我曾聽說過,自古以來,以山雞作禮,是有涵義在的。”一旁的蒼鹿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山雞性烈,不易活捉,其寧死不屈之氣節(jié)也,常常為人稱道。故而,士大夫間相贈山雞,是有贊揚對方氣節(jié)堅韌不拔之意。” 贊揚對方氣節(jié)堅韌不拔? “你該不是胡說八道的吧?”張眉壽質(zhì)疑地看著蒼鹿。 蒼鹿笑道:“豈會。公子贈你山雞,想來必是尤為欣賞你,有意與你深交。” 他亦知祝又樘的真實身份,只是此時尚有阿荔與車夫在,便改稱為了公子。 阿荔雙手合于下頜處,美滋滋地道:“若姑娘也要表達(dá)深交之意,是不是還要回禮呢?” 蒼鹿認(rèn)真點頭。 “按理來說,蓁蓁也該捉一只活山雞回贈。” 張眉壽壓下內(nèi)心與太子殿下互贈山雞的怪異感,驚嘆道:“……我去哪里捉?還是算了罷。”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送雞的人只怕是一時興起而已,怎到了這里,便被解讀到如此地步了。 “送雞的人”確實沒有那么多文縐縐的想法,原是準(zhǔn)備帶回宮中熬一味養(yǎng)生湯的,因半路見著了小皇后,便臨時改了想法。 在‘長輩’眼中,總是想將好東西留給‘孩子’吃的。 …… 阿荔寶貝一般提著竹籠,一路跟著張眉壽回了愉院。 這是朱小郎君頭一回與姑娘贈禮,她本覺得送山雞太過‘粗糙’,不夠美好文雅,可經(jīng)了蒼鹿那般解讀,如今當(dāng)真怎么瞧這山雞怎么覺得順眼。 “姑娘,這雞便養(yǎng)在院子里吧?以便姑娘日日都能看見。”阿荔提議道。 張眉壽不知她為何對著一只雞竟也滿臉憧憬。 “送去廚房,晚上便殺吃了。熬成湯,給鶴齡延齡,還有母親那里都各送去一盅。” 送雞的人都那般仔細(xì)地教了,若是不吃,反倒辜負(fù)了一番好意。 面對自家姑娘“不解風(fēng)情”的果斷,阿荔心中苦惱,卻也別無他法。 晚飯時,張眉壽果真喝到了鮮美的山雞湯。 “姑娘,奴婢給您看個好東西。” 張眉壽洗漱之后,坐在梳妝臺前托腮發(fā)呆。 她盯著被壓在妝奩下的那只信封,不知在想著什么。 此時,阿荔捧著一只雕梅花鏤空紅木匣子走了過來,神秘兮兮地道:“姑娘,奴婢給您看樣兒好東西。” 張眉壽轉(zhuǎn)頭看向她。 阿荔邀功般將那只盒子打開。 張眉壽一陣訝然。 那盒子里竟?jié)M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蓬松干凈的七彩雞毛…… “奴婢想著雞雖是吃了,卻總要留下些什么才好。這雞毛油亮漂亮,奴婢洗得干干凈凈晾干,便于姑娘收藏。” 雞毛有什么好收藏的! 張眉壽震驚于這小丫頭腦袋里裝著的“風(fēng)花雪月”。 其實,她年少時,應(yīng)當(dāng)也是這副模樣的。 那時她剛嫁入太子府,也曾羞怯怯地討他喜歡,生怕他瞧不見自己每一分好,可他總是淡然如水,全然不為所動……她曾不止一次在心中腹誹——這般好看的小娘子你都瞧不上眼,究竟想找個什么天仙模樣的? 話是那樣說,可她還是牟足了勁兒跟嬤嬤學(xué)規(guī)矩,還曾暗下苦讀書,悉心去學(xué)那些品茶賞花甚至制香,只為能與他說上幾句話。 可他還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于是,她也漸漸覺得枯燥無力起來,干脆收起了風(fēng)花雪月的心思,專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眼下想來,不免覺得那刻意討他喜歡的模樣,委實令人羞恥得面紅耳赤。而又想到他亦是重生了一回,必也是記得她那幅矯作又笨拙的模樣的,一時更是只想咬緊了牙捂臉長嘆,痛恨自己年少無知。 “姑娘,您臉紅什么呀……” 阿荔忍著笑,小聲地問道。 張眉壽剛想否認(rèn),轉(zhuǎn)臉就瞧見了鏡中自己一張臉燒紅著。 往事當(dāng)真不堪回首。 可她這把年紀(jì)了,竟還會臉紅,倒也真是稀奇地很。 …… 次日,張眉壽去了私塾讀書,卻未見著徐婉兮。 她雖內(nèi)心早有了猜測,可此時還是有些躊躇。 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去一趟定國公府,將自己意外的發(fā)現(xiàn)告知。 “今日怎不見徐二小姐來上課?可是身體不適?”放堂之后,蔣令儀向徐婉清打聽道。 張眉壽循聲望去,這才遲遲發(fā)覺了不對勁。 若真是定國公夫人出了事,那作為徐家四姑娘的徐婉清此時也當(dāng)留在家中才對啊! 為何只有婉兮沒來? 難道是她猜錯了? 張眉壽心思百轉(zhuǎn)間,只見徐婉清臉色復(fù)雜地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小姑娘性格內(nèi)斂,不擅撒謊。 蔣令儀目光微閃,都已察覺到了不對,更別提是張眉壽了。 她又細(xì)觀了徐婉清片刻,只見她臉色正常,眼睛也無半點浮腫,根本不像是哭過的模樣—— 看來當(dāng)真是她猜錯了。 若是定國公夫人命懸一線或是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只是公府尚未對外言喪,府里的姑娘即便是做樣子也必然是會哭上一哭的,絕不會是這幅正常的神態(tài)。 所以,出事的興許不是定國公夫人。 可昨日在郊外,徐永寧聽到家中仆人報信,分明是心急如焚地趕了回去…… 而今日卻不見婉兮前來私塾…… 難道是婉兮出事了不成? 想到這個可能,張眉壽再也沒了先前的躊躇,一刻都坐不住了。 她離了私塾,本欲直接前往定國公府,可旋即便意識到如此太不妥當(dāng)。 倘若婉兮當(dāng)真出了事,定國公府必會拒客,她應(yīng)是見不到婉兮的。 所以,她必須要換一個名目登門。 “阿荔,你去使人將定國公夫人的那盆牡丹花搬來,隨我將其送回定國公府。”